前天在华裔开的面包店看到一幕。一对白人夫妻顾客，妻如识途老马正向老公「解说」面包。「你看它多软！」「你瞧这形状，是椰子面包！」她按按这面包，再捏捏那蛋糕，有时更拿起来左右端详，握握再放回去。

面包裹着塑胶套，但她如此「拿捏」引人侧目。我虽非老闆，看了都觉不妥，心想绝对不会买被她指点过的面包。

这场面包巡礼一时半刻停不下来。我问店员甲为何不出言阻止？她很犹疑，说不知如何说才好。她向柜台同事求援，但同事也主张恕道，以不变应万变。

同行友人怕我又跳出来，当道路急先锋，和人家闹不愉快，将我拉离现场。

我一路想，换作华人顾客，是否早已遭道德劝说、行为规范？莫非华人遇到洋客，想要礼貌又坚定表态，会是个挑战？毕竟要跨过英文这道关卡，也不容易。

曾有朋友很幽怨地说：「那个麦当劳小妞，看到白人顾客都笑咪咪，看到咱们华人就板起晚娘面孔，真气人！她是西语裔，同是新移民，为何如此势利？」我问朋友如何处理？他说以后不再上门，以示抗议。

原想对他晓以「应该据理力争」大义，但立刻想到自己因不满店员只向白人顾客亲切迎迓，也曾愤而离店。虽无真凭实据受到歧视，但心里有声音说：那店员眼里根本无我。

这类事情，每每让我在被人问起「在美国有没有受过歧视」时，已无法再天真而简单地回应。

因为想到，很多事早已超越英文能力的范畴；另一层思考则是：我固然不喜别人把我当客人，但自己是不是也只把自己当作美国的客人，一个住得较久的客人？

从小，背诵孟子公孙丑篇：「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但今天，麦当劳遇到不专业的小妞，你自反而缩，又如何？

也听过博士出身的华裔劝人：「我们这些归化的，不宜强出头。」选择做沉默的客人，不想和「主人」起摩擦。

同事说起一故事，另有番启示。九户人家住在镇屋（townhouse)社区，只有一户是白人，那人平常爱管事，俨然当地邻长。你车停在自家车库门外，他必来纠正。但后来有一户出租，租客是白人，车库门外一停就是两、三部车，白人大叔视而未见。

是华人第二代看不过去了，质问白人大叔为何差别待遇？为何不纠正那位租客？问得对方哑口无言。

英语流利倒在其次，第二代不再自觉是客，当你心理做了主人，自信就出来了。

更多内容请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