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日前接到陪审团筛选通知。他请了一整天假，来回开车五个小时，从公司赶回来「应召」。听这位年轻人说，法院挤满人，一个一个询问何以无法来当陪审团，精挑细捡，不知花去多少人物力和众人的时间。

以为是什么惊世大案要开审，原来「只是」一宗修车诈欺案。

前天初选，也是劳师动众。举例说，东湾阿拉米达县应设5000名选务人员，包括英、中、西、越、菲五种语言人员。华语选务人员须720人，但只招募到413人，明显不足，都说有待改进。

另方面，媒体却拍到许多投票站门可罗雀的照片，服务人员无聊又无奈。他们可全是100多元车马费请来帮忙的。

选前，候选人宣传品如雪片飞来，选务处来的邮寄选票和官方说明册亦慎重无比，你可要求不同语言。这也全是烧银子的事儿。

可是，投票率低到不及三成。官员很感性地告诉记者，「投票」是许多国家人民梦寐以求的权利，有些地方还必须抛头颅洒热血争取投票的机会。美国人却如此冷感。

预算再拮据，办选举经费省不了，也没有政客敢去省。

法治与民主，两样昂贵的东西。但也是人们容易轻忽的宝贝。套句海明威在西班牙内战以后说的话：总要到失去以后，你才知道当初自己力争的是什么、有什么价值。

法治与民主，有时竟也相生相剋。像前天刚通过的圣他克拉拉县B提案，近七成选民给了圣荷西市尚方宝剑来改革公务员退休福利制度。工会立即宣布要告上法院，让提案无法执行；同样，乔克力市长也以提告的行动应战。

刚花了大钱，以民主方式生下孩子，又马上对簿公堂要去杀掉这个小婴儿。来回折腾，多少民脂民膏。

这是什么加减乘除？什么算术题？但这就是美国。很多事情，你无法贴上标价。

多年前教书时选过一篇文章和学生分享，篇名「地球的最后一天」，讲世人同时都做了一个相同的梦，梦里明天就会是地球的最后一天，人人都在最后一天做完自己最想做的事。作者在上床等死之前问自己，到底什么才是人至终的幸福？接着列出了答案，都非常平凡，包括大热天时有杯凉水喝，包括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其中有一样最令我难忘，就是「夜来能躺上干干净净的床单，安然睡去」。当时只觉是一种人生恬淡的境界，但搬来美国之后，了解到民主和法治其实正是这一床干净的床单，有了它，社会才能安然运作，你我每天能安然睡去。

所花天文数字的成本，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