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湾一场喜宴，侍应生端上来鱼翅羹。

我告诉邻座的白人，在加州吃鱼翅的日子屈指可数，明年7月，一年半的缓冲期结束，鱼翅得从加州人的餐桌上消失。

和大家一样，我支持环保，爱护动物，了解禁鱼翅的意义所在。

可是坐在摆了28桌的大宴会厅，看宾客团团围坐，低头专心享用眼前那一小盅，似乎比以前更可想像反对禁翅者的情绪。

宴会多半先上冷盘，之后热炒，讲究的餐宴里，龙虾、大蟹、鲍鱼、昂贵的烧烤厚片鳕鱼，恨不得所有海里找得到的美味都上檯面。但华人就偏爱那一口烫而润口的羹汤，它在12道菜里常是唯一的汁液，直通飢渴的胃肠，暖意瞬时间漫开来。少了这道汤，好比只有七个小矮人，没有白雪公主。

和鱼翅羹正式道别之时，研发出美味和诚意足以取代它的汤菜，会是好时机。

时光真的不可倒流？ 改变是否一定痛苦？ 同一场婚礼里也找到些许解答。 新娘是华人邻居，看着她长大、读大学、进医学院、成为小儿科医师，和也是台湾移民背景的年轻牙医结连理，大伙对她满是祝福。喜宴来了好些附近高中毕业的孩子，全是亚裔。有小伙子来打招唿，从前看他跑进跑出年少不更事，如今是屋崙一家医院替人动颈部手术的外科医生了。

孩子们在长大，世界在变化。从太平洋的那一头，住到这一头的加州来，有谁比咱们这群人更解中西合流真味？

喜桌上，给每位宾客的伴手礼是一只纸褶红色小盒，盒子四面全是缕空的纸雕喜字，盒顶交叉成一个结。「喜盒」里装着两颗金莎巧克力。小纸盒从台湾特地订来，大家亲手一个个褶出三百个小喜盒，再放入代表双双对对的甜蜜巧克力。

双方家长致词，先感谢的是亲家养育出这么好的孩子，才有今日好姻缘；两位亲家母都穿喜气洋洋的红旗袍，十足中国味；不同的是，中文讲完，有年轻司仪流利无比的英文翻译；不同的是，盛宴过后，一对新人和宾客戴上滑稽的假髮与各式装扮，劲舞舞出加州特有的青春。

鲜奶油婚礼蛋糕与芝麻球、红豆甜汤齐齐上桌，就连饭后甜品都是中西合璧。

新娘的妹妹上台讲话，先用国语，后用英语，讲她和姊姊从小同睡一间房、并肩温习功课，还说姊姊作梦时会拍手。瞥见新娘子听时一边笑，一边抿去眼角的眼泪。我也感动眼角溼溼。

处在新与旧、中与西必须不断揉捏磨合的人生，有亲情不变，最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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