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为了追求现代化的戏剧效果，一方面要快速转换场景，大都会歌剧院近年来佈景走的是轻简路线，新的观众可能不知道，曾经有一段时间，大都会的制作是以富丽堂皇着称。这些旧的制作，都接续被淘汰，但每过一阵子，会翻出一齣长久没演的戏，清掉佈景上陈年堆积的灰尘，让新一代观众体验一下往日的风光。「里米尼的法兰切丝卡」(Francesca da Rimini)就是这样一部作品。

这部在一次世界大战前夕首演的歌剧，与大多数「后普契尼」的义大利歌剧一样，在义大利之外已经很少演出，大都会剧院上次演出，是在1986年。这个Piero Faggioni的制作，从佈景(Ezio Frigerio)到服装设计(Franca Squarciapino)，都是义大利人，他们全力在舞台上重建了一个14世纪文艺復兴时期的义大利豪宅。大都会舞台有多深多宽多高，佈景就有多深多宽多高。

第一幕是法兰切丝卡家的两层楼大厅，画栋雕樑，深色的木料衬托其贵气，中间后方一大块落地图绘的天光和树木描绘出精心维护的庭院。这个写实的手法延续四幕五景，不过是换到她婚后的里米尼城堡，包括全力御敌的塔楼、法兰切丝卡的卧房、城堡的大堂，莫不是宏伟至极，让人疑惑是不是从大都会博物馆借来了全套古董。

但要欣赏这个似真的舞台造景，得有交换条件，这就是等待换景的时间。这齣二小时的戏，有三个中场休息，把演出时间拖成三个半小时。这在三十年前，或许不是问题，观众在休息时可以慢慢享用晚餐，但对今天大多数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观众，就是很大的考验了。

法兰切丝卡是实有其人实有其事。她是13世纪Ravenna的贵族，政治联姻给父亲的政敌Rimini大公的大儿子Gianciotto，但她嫁过去后爱上小叔保罗(Paolo)，两人发展出十年的姦情，直到被Gianciotto撞破杀死两人。

这个故事因为义大利文学教父但丁写进「神曲」里，叙述两人死后被打入第二层地狱，遭受永远被飓风吹袭的惩罚，而成为西方艺术里很受欢迎的题材。但丁的诗句只有38行，已足以启发了后代艺术家无数的灵感，以此为主题的画作无计其数，柴可夫斯基和李斯特写过交响曲，拉赫曼尼诺夫的同名歌剧，在1904年演出。义大利剧作家Gabriele d’Annunzio在20世纪初编成话剧，把剧情转到两人生前，描述两人如何相恋、如何共死的故事。他透过剧中人物，把崔斯坦依索德及Lancelot和Guienevere的传说都引入剧情，把法兰切丝卡和保罗的爱情与这两个欧洲历史上最着名的婚外情相比，强调「情之所钟，身不由己」的无奈。他还在原来的故事上加入第三个兄弟，也爱恋法兰切丝卡，但因为求爱被拒，愤而向大哥告发两人的姦情。

当义大利音乐出版商Tito Ricordi在1913年邀詹东内(Riccardo Zandonai)谱写歌剧时，他才30岁，但早两年已经有一部Conchita很受好评，所以这并不是一个很冒险的举动。詹东内也没让Ricordi失望，「法兰切丝卡」首演相当成功。詹东内虽然在此后持续创作近30年，但都没有超出「法兰切丝卡」的成就，所以到今天也只是众多义大利「后普契尼」时代的「一剧作曲家」之一。

詹东内广泛撷取前辈作曲家之长，在普契尼所传承的抒情性和「写实歌剧」的血腥外，又援引华格纳、德布西、理察史特劳斯的风格，第一幕结尾男女主角初见面只有配乐没有独唱，灵感来自「玫瑰骑士」中的提亲场面；最后一幕法兰切丝卡在闺房对侍女告白她的恐惧，难免让人想起「奥泰罗」。「法兰切丝卡」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乐段，多半是在乐团部，以及幕后合唱创作出的气氛。Marco Armiliato似乎已经成为大都会义大利歌剧的「管家」，他让各个独奏的乐器都表达出歌吟的韵律感，合奏时也不掩盖独唱者的声音。

歌手中表现最好的两个次要角色：Gianciotto是个横蛮粗鲁之人，男中音Mark Delavan宏亮的低音充满了激愤；另一个捉姦的兄弟Malatstino也是个男高音角色，Robert Brubaker锐利的音色让他不能演多情公子的角色，但这类反派角色正是其所长。女主角Eva-Maria Westbroek个子高，演贵妇人很有派头，她的演技也好，音色也有变化，但是她和男主角之间少了点「化学元素」，默契差了一点。男高音Marcelo Giordani在大都会唱了20年还有保留他的高音域，不得不令人佩服他的保养功夫。但他的声音很紧，像是用力硬逼出来的，让人时时替他捏把冷汗，他的演唱也不够细緻，听不到角色的内心情感。

但喜欢大排场的观众还是应该把握机会，在各剧院都勒紧裤带的大环境下，这类制作目前不容易见到。

(图皆Marty Sohl摄，大都会歌剧院提供)

大都会歌剧院演出到5月11日。查询购票www.metopera.org、电话（212）362-6000、地址﹕曼哈坦百老匯大道夹65街林肯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