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馆子有点像交朋友，开始都有股冲动，老想要去；久了淡下来，转而追逐新的去处。众里寻它千百度，蓦然回首却在灯火阑珊处的好餐馆，你会珍惜。

库比蒂诺一家叫「吉祥」的日本店，就是灯火阑珊处那家小馆子。

这天很热，午餐想到「吉祥」吃个简餐，才发现门口贴出「即将转让」告示。周六就是最后一天。

问了四周朋友，好像全都去过「吉祥」，都记得寿司吧后头的大厨。手上握刀的人能够如此淡定，庖鱼、捏拿之专注，在他身上看到敬业，也看着他青丝变白髮。

初识即欣赏他的刀工，问如何练成？可有诀窍？他默默递过来一本型录，说：「先买一把好刀再说。」钢刀数百上千元一把，果真「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店里台湾客人很多，就连「吉祥」这店名都很「华」、很「台」，英文Kitsho，莫非翻译过去的？其实夫妇都是第一代日本移民，菜单里品项不多，甚至不必翻页，均极新鲜。当天厨房菜色，拿笔写成贴于进门处，烤鲑鱼下巴、日式烤茄子，定价十元上下，都很地道。

知道他已把店转给他人，我终于问他汉字姓名。他正处理一尾很新鲜的大比目鱼，放下刀，敬谨写下「有田英行」四字。他说家乡在南日本，厨艺生涯已43年。

「吉祥」岁月13年，之前是库比蒂诺的「池乃花」。想来，不少人在湾区的日本滋味初体验大概都和有田英行有关吧？信使报多年前就给过他一篇专题，称他的寿司「带来快乐」。

鼓勇问他，手上的鱼刀可以转让了吧？不都要退休了吗。老师傅说：「我要带走，带去夏威夷，我喜爱工作。」他没有去过夏威夷，但这个比旧金山更近亚洲的岛会是他终老之地，他说想和妻再拥个小小店面，不雇人，自己做。「这儿店名不会改，接手的人也非常好，你们都会喜欢的。」吉祥开了13年，这是我听他讲话最多的一次。

不远处另有一家也是第一代日本移民开的饭馆，总是坐着不少苹果公司职员享用着来自海洋的滋味。数年前那儿有美国生长的日裔任寿司厨师，他是柏克莱大学毕业生，有时与我聊上两句。他说过，再隔15年，美国要找纯日本的寿司主厨将非常难。日本愿来者少，美国土生者不愿为。

很想感谢「吉祥」多年来提供的美味经验，但在严肃老先生面前不敢造次，最终只说了声「再见」而离开，连「Aloha！有田先生！」都没能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