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炳良 永远离不开华埠
「我爱这个社区（华埠）！」（I love this community!）这句话吴炳良（Stewart Ng）常常挂在嘴边，已成为他的名言。吴炳良从没有离开过旧金山华埠，在华埠出生、长大、也在华埠工作。
吴炳良在旧金山警局服务38年，35年是警务人员，其中32年驻守华埠中央警察分局，也是中央分局成立以来服务时间最长的华裔警员。警察生涯的最后十年，吴炳良担任「华埠社区巡逻警员」（Chinatown Beat Police Officer）。不管是否与治安有关，大小事情，华埠商家、居民们总爱找他。
华埠农历新年摆街会结束后，吴炳良也从警局退休。依依不捨的吴炳良接受本报访问，也向华人社区道别。
记者问：你好像很捨不得退休？
吴炳良答：对我来说，退休的感觉不一样。我决定退休，不是想离开警局，也不是想离开华埠，只是年纪大了，体力已不如年轻时，要快步追坏人，有一定的困难，所以现在是要退休的时候了。
我最捨不得华埠，这是我出生、长大、工作的地方，几乎没有一天离开华埠。高中毕业，1974年我就迫不及待到警局提出申请，我希望当警察是想帮助别人，帮忙华埠。
问：你特别选在2月3日退休吗？
答：是的！自我进入旧金山警局服务以来，几乎每年的农历新年都在华埠一带巡逻，人流最多的农历新年摆街会，我更是从没有错过。
我每天负责巡逻的范围主要是华埠，许多华埠商家与我一起度过很长的时间，我对华埠有特别的感情。我是故意将退休日期延至这一天，一方面期盼把握最后机会再到摆街会服务，另一原因是在摆街会上与大家话别，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
问：你怎会爱上当警察？
答：我从小就以警察为榜样，可能六岁开始已仰慕警察，总感到警察的工作很有意义，除暴安良，对付坏人，帮助弱势者。时至今天，在众多不同的警察职务中，我最爱当街头巡逻警员，这样我可以在最短时间内最先抵达现场救人及逮捕嫌犯，我们就是第一线的救援人员。
问：父母反对你当警察吗？
答：我的父母是来自广东开平的第一代移民。父亲是粤剧艺人，早年他先到纽约，然后来到旧金山，再回乡结婚，带我的母亲来旧金山。我是于圣诞节当天在华埠东华医院出生，住在华埠干尼街前国际旅馆对面，我就在华埠长大。
我们家有八个兄弟姊妹，六男二女，我排第六，父母叫我「老六」（Number Six）。八个孩子中，只有我当警察。我的父母与大部分华裔家长相同，很担心孩子的安危，不支持我当警察。
当警察是我的梦想，虽然父母不支持，但我在高中毕业后就立即申请加入旧金山警察局，一面在旧金山市立大学上学，一面等候警局的消息。
问：考警察容易过关吗？
答：虽然当时我只有18岁，但我第一次申请就顺利过关，通过所有考试。我很幸运，因为有前警察局长刘百安的抗争，促使警局废除申请人的身高规定，让我受惠。
我身高5呎7吋，与刘百安相同。刘百安比我早四年申请，但当时警局的身高下限是5呎8吋。刘百安差1吋，曾尝试以不同方式量度身高，有站的、有躺着量，但总是少1吋。刘百安就与「华人权益促进会」合作，控告警局身高歧视，结果刘百安成功加入警局，并成为旧金山史上首位亚裔警察局长。
我是顺利过关，但因为警员的最低入职年龄是21岁，我还差两年，所以我先在警局属下的公车安全组担任不带警枪的警察职务，直至满21岁时，才获安排再进入警察学校受训。我在警局服务38年，其中35年担任警务就是这个原因。
问：你提过父母不支持你当警察，那你如何面对来自父母的压力？
答：最初几年，我在警局上班但不带枪。为了不想父母担心，每天早上和吃晚饭的时候，我必定设法留在家里或跑回家，让父母看到我，让他们放心，然后再跑回警局工作。早年的警察总局就在华埠花园角的现址，所以我家就在警察总局对面。
后来父母习惯了，也知道无法改变我的主意，就没有再反对，我也不必在工作中途赶回家见父母。不过，父母对我当警察有点意外，我由七岁起就懂得在街头卖货赚钱，父母还以为我长大后会是成功的商人。
问：哇！你这么小就懂得赚钱？
答：我记得七岁开始，我就在街上赚钱。当时我读华埠刘贵明小学，放学后就到华埠外围的积臣街与孟金街的「花花公子俱乐部」前替人擦鞋子。在擦亮一只鞋子后，先收五分钱，如果要擦亮一双鞋子，顾客就要再付费。我常被赞美有生意头脑。
我的确从小就懂得赚钱和打工。九岁时我和哥哥一起在华埠旁的金融区派报纸。其后又在摆街会卖汽球。初中和高中时，我又在华埠士德顿街与哥伦布街的市场打工，也在哥伦布街与林巴街的加油站替客人加油。不过，加入警局后，我发现自己找到最爱的警察工作，从没有想过要离开。
问：你21岁后就开始在华埠中央分局服务？
答：1977年9月华埠发生了5死11伤的金龙酒家枪击血案。我在金龙血案前已通过考试，但血案发生后，旧金山警局马上大量聘请华裔警员。
我于1978年进警察学校受训时，班上共有15名华裔警员，创了历年来的纪录，至今该纪录仍未被打破。从警察学校毕业后，我们15人全被分派到华埠中央分局，警局计画透过华裔警员协助改善华埠的帮派问题，金龙血案是由华裔帮派问题而起。
此后的35年里，我只短暂离开中央分局约3年，之后我又回到中央分局，从此没有离开，直至退休。
问：你从来没有请调到其他单位？
答：旧金山警局的制度可让警务人员自由申请到有兴趣的单位工作，但警佐（Sergeant）级以上就没有这个权利，全由警局调派。如果我可以选择，我就要留在华埠。华埠是我的家，华埠每个街头角落和每栋建筑物我都瞭如指掌。我最爱服务华埠，从没有想过要离开中央分局。
问：方宇文曾任中央分局的第一位华裔分局长，你们又在华埠合作？
答：在列治文分局我们一起巡逻，在中央分局又再合作。她选我担任分局长的幕僚长（Chief of Staff），协助她管理中央分局的大小事务，那段时间我由巡逻警员变成警局行政人员。
坦白说，街头巡逻是我的最爱，比较不喜欢办公室的工作，但为了帮忙方宇文，我愿意。她是中央分局第一位华裔分局长，大家是华裔，就要发挥互助精神。方宇文四年前已退休，至今我们仍然固定每年见面一次，每年感恩节我们必定参加华埠安老自助处的感恩餐派送服务。
问：警察的工作很危险，你的妻子和小孩担心吗？
答：我同意，警察的工作十分危险，我曾直接参与许多严重枪击事故的现场工作，包括1993年在旧金山金融区加尼福尼亚街101号商业大楼的枪击血案，该血案共造成九人死亡、六人受伤。当时赶到现场处理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
我们当警察都有心理准备，可能有一天我们上班后，再也不能回家。我的妻子有一半华裔、一半丹麦裔血统，她曾在旧金山市府911控制中心服务11年，负责接听紧急求援电话。她很了解警察的工作性质，三个孩子出生后，她就留在家照顾我们一家人，让我在警局服务没有顾虑。
我要强调，虽然警察的工作充满危险性，但也是一份很有成就感的工作。除了救人、助人外，还让自己多开眼界、广结友好。
问：华埠街坊的大小事都爱找你？
答：街坊爱找我，贵乎信任与沟通。这些年来，我只将手机号码告诉很少数人，但是很多商家街坊都有我的手机号码，大家传来传去，为的是方便找到我。他们打电话找我，多是与治安有关，但无关的大小事也有。
我经常在休假时接到他们的电话，叫他们到中央分局办报案手续，他们总是拒绝，要等我恢復上班才报案。我很能了解街坊们的心情，希望由谂熟的警察帮忙。许多华裔也担心语言障碍，怕英语说得不好或文化背景有差异。但以案件本身来说，愈晚报案，对调查工作的影响就愈大。
有一年我曾到中国旅游三周，就有多达90通电话打手机找我及留言，这90通电话代表许多意义。
问：你仍很年轻，已定好退休后的计画吗？
答：在警局服务38年，每个上班日都是工作繁重，妻子和孩子都说我是工作狂，每天工作时间几乎都长达14个小时。退休后先休息，让自己有更多时间陪陪家人，我刚刚升格外祖父，要享受当外祖父的乐趣。
至今我仍没有确定的工作计画，即使不再是警察，我仍然会常与家人回到华埠。无论如何，不管是过去还是将来，我永远离不开华埠，华埠永远是我的家。
吴炳良在旧金山警局服务38年，35年是警务人员，其中32年驻守华埠中央警察分局，也是中央分局成立以来服务时间最长的华裔警员。警察生涯的最后十年，吴炳良担任「华埠社区巡逻警员」（Chinatown Beat Police Officer）。不管是否与治安有关，大小事情，华埠商家、居民们总爱找他。
华埠农历新年摆街会结束后，吴炳良也从警局退休。依依不捨的吴炳良接受本报访问，也向华人社区道别。
记者问：你好像很捨不得退休？
吴炳良答：对我来说，退休的感觉不一样。我决定退休，不是想离开警局，也不是想离开华埠，只是年纪大了，体力已不如年轻时，要快步追坏人，有一定的困难，所以现在是要退休的时候了。
我最捨不得华埠，这是我出生、长大、工作的地方，几乎没有一天离开华埠。高中毕业，1974年我就迫不及待到警局提出申请，我希望当警察是想帮助别人，帮忙华埠。
问：你特别选在2月3日退休吗？
答：是的！自我进入旧金山警局服务以来，几乎每年的农历新年都在华埠一带巡逻，人流最多的农历新年摆街会，我更是从没有错过。
我每天负责巡逻的范围主要是华埠，许多华埠商家与我一起度过很长的时间，我对华埠有特别的感情。我是故意将退休日期延至这一天，一方面期盼把握最后机会再到摆街会服务，另一原因是在摆街会上与大家话别，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
问：你怎会爱上当警察？
答：我从小就以警察为榜样，可能六岁开始已仰慕警察，总感到警察的工作很有意义，除暴安良，对付坏人，帮助弱势者。时至今天，在众多不同的警察职务中，我最爱当街头巡逻警员，这样我可以在最短时间内最先抵达现场救人及逮捕嫌犯，我们就是第一线的救援人员。
问：父母反对你当警察吗？
答：我的父母是来自广东开平的第一代移民。父亲是粤剧艺人，早年他先到纽约，然后来到旧金山，再回乡结婚，带我的母亲来旧金山。我是于圣诞节当天在华埠东华医院出生，住在华埠干尼街前国际旅馆对面，我就在华埠长大。
我们家有八个兄弟姊妹，六男二女，我排第六，父母叫我「老六」（Number Six）。八个孩子中，只有我当警察。我的父母与大部分华裔家长相同，很担心孩子的安危，不支持我当警察。
当警察是我的梦想，虽然父母不支持，但我在高中毕业后就立即申请加入旧金山警察局，一面在旧金山市立大学上学，一面等候警局的消息。
问：考警察容易过关吗？
答：虽然当时我只有18岁，但我第一次申请就顺利过关，通过所有考试。我很幸运，因为有前警察局长刘百安的抗争，促使警局废除申请人的身高规定，让我受惠。
我身高5呎7吋，与刘百安相同。刘百安比我早四年申请，但当时警局的身高下限是5呎8吋。刘百安差1吋，曾尝试以不同方式量度身高，有站的、有躺着量，但总是少1吋。刘百安就与「华人权益促进会」合作，控告警局身高歧视，结果刘百安成功加入警局，并成为旧金山史上首位亚裔警察局长。
我是顺利过关，但因为警员的最低入职年龄是21岁，我还差两年，所以我先在警局属下的公车安全组担任不带警枪的警察职务，直至满21岁时，才获安排再进入警察学校受训。我在警局服务38年，其中35年担任警务就是这个原因。
问：你提过父母不支持你当警察，那你如何面对来自父母的压力？
答：最初几年，我在警局上班但不带枪。为了不想父母担心，每天早上和吃晚饭的时候，我必定设法留在家里或跑回家，让父母看到我，让他们放心，然后再跑回警局工作。早年的警察总局就在华埠花园角的现址，所以我家就在警察总局对面。
后来父母习惯了，也知道无法改变我的主意，就没有再反对，我也不必在工作中途赶回家见父母。不过，父母对我当警察有点意外，我由七岁起就懂得在街头卖货赚钱，父母还以为我长大后会是成功的商人。
问：哇！你这么小就懂得赚钱？
答：我记得七岁开始，我就在街上赚钱。当时我读华埠刘贵明小学，放学后就到华埠外围的积臣街与孟金街的「花花公子俱乐部」前替人擦鞋子。在擦亮一只鞋子后，先收五分钱，如果要擦亮一双鞋子，顾客就要再付费。我常被赞美有生意头脑。
我的确从小就懂得赚钱和打工。九岁时我和哥哥一起在华埠旁的金融区派报纸。其后又在摆街会卖汽球。初中和高中时，我又在华埠士德顿街与哥伦布街的市场打工，也在哥伦布街与林巴街的加油站替客人加油。不过，加入警局后，我发现自己找到最爱的警察工作，从没有想过要离开。
问：你21岁后就开始在华埠中央分局服务？
答：1977年9月华埠发生了5死11伤的金龙酒家枪击血案。我在金龙血案前已通过考试，但血案发生后，旧金山警局马上大量聘请华裔警员。
我于1978年进警察学校受训时，班上共有15名华裔警员，创了历年来的纪录，至今该纪录仍未被打破。从警察学校毕业后，我们15人全被分派到华埠中央分局，警局计画透过华裔警员协助改善华埠的帮派问题，金龙血案是由华裔帮派问题而起。
此后的35年里，我只短暂离开中央分局约3年，之后我又回到中央分局，从此没有离开，直至退休。
问：你从来没有请调到其他单位？
答：旧金山警局的制度可让警务人员自由申请到有兴趣的单位工作，但警佐（Sergeant）级以上就没有这个权利，全由警局调派。如果我可以选择，我就要留在华埠。华埠是我的家，华埠每个街头角落和每栋建筑物我都瞭如指掌。我最爱服务华埠，从没有想过要离开中央分局。
问：方宇文曾任中央分局的第一位华裔分局长，你们又在华埠合作？
答：在列治文分局我们一起巡逻，在中央分局又再合作。她选我担任分局长的幕僚长（Chief of Staff），协助她管理中央分局的大小事务，那段时间我由巡逻警员变成警局行政人员。
坦白说，街头巡逻是我的最爱，比较不喜欢办公室的工作，但为了帮忙方宇文，我愿意。她是中央分局第一位华裔分局长，大家是华裔，就要发挥互助精神。方宇文四年前已退休，至今我们仍然固定每年见面一次，每年感恩节我们必定参加华埠安老自助处的感恩餐派送服务。
问：警察的工作很危险，你的妻子和小孩担心吗？
答：我同意，警察的工作十分危险，我曾直接参与许多严重枪击事故的现场工作，包括1993年在旧金山金融区加尼福尼亚街101号商业大楼的枪击血案，该血案共造成九人死亡、六人受伤。当时赶到现场处理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
我们当警察都有心理准备，可能有一天我们上班后，再也不能回家。我的妻子有一半华裔、一半丹麦裔血统，她曾在旧金山市府911控制中心服务11年，负责接听紧急求援电话。她很了解警察的工作性质，三个孩子出生后，她就留在家照顾我们一家人，让我在警局服务没有顾虑。
我要强调，虽然警察的工作充满危险性，但也是一份很有成就感的工作。除了救人、助人外，还让自己多开眼界、广结友好。
问：华埠街坊的大小事都爱找你？
答：街坊爱找我，贵乎信任与沟通。这些年来，我只将手机号码告诉很少数人，但是很多商家街坊都有我的手机号码，大家传来传去，为的是方便找到我。他们打电话找我，多是与治安有关，但无关的大小事也有。
我经常在休假时接到他们的电话，叫他们到中央分局办报案手续，他们总是拒绝，要等我恢復上班才报案。我很能了解街坊们的心情，希望由谂熟的警察帮忙。许多华裔也担心语言障碍，怕英语说得不好或文化背景有差异。但以案件本身来说，愈晚报案，对调查工作的影响就愈大。
有一年我曾到中国旅游三周，就有多达90通电话打手机找我及留言，这90通电话代表许多意义。
问：你仍很年轻，已定好退休后的计画吗？
答：在警局服务38年，每个上班日都是工作繁重，妻子和孩子都说我是工作狂，每天工作时间几乎都长达14个小时。退休后先休息，让自己有更多时间陪陪家人，我刚刚升格外祖父，要享受当外祖父的乐趣。
至今我仍没有确定的工作计画，即使不再是警察，我仍然会常与家人回到华埠。无论如何，不管是过去还是将来，我永远离不开华埠，华埠永远是我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