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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维珊 陪1600人走完人生最后一程
生命末期关怀,又称安宁疗护,在主流社会已是广为接受的观念。但在华人社区还是比较忌讳的话题。华人众多的湾区,目前还没有一家从事安宁疗护的华人机构,却有一位华人女性已从事十多年的安宁疗护工作。为了在华人中推广安宁疗护的观念,她从加州中谷来到湾区工作。她是角声癌症关怀网的临床心理督导陈维珊。

记者问:请介绍一下妳现在的工作内容。

陈维珊答:我现在担任角声癌症关怀的临床心理督导。在这里义工是很重要的成员。他们包括中医师、工程师、护士、家庭主妇等各式各样的人。我的工作首先就是训练他们成为有知识、有信仰力量的的关怀者。

角声目前一个很重要的项目是电话关怀,感谢世界日报之前的报导。这个项目做了两届,目前有20多位义工。

我每天早上上班,他们都已经在线上接电话。我的工作就是在旁边鼓励他们。有时一通电话中会出现很多状况,我就要和他们讨论,看看有哪些地方可以改进,以及怎样寻求资源来帮助这些癌症病患和家属,怎样用适当语言来安慰他们。这是我一天工作中很重要的部分。

我的其他工作还包括和一些社区民众或机构接触。例如最近美国癌症协会加州华人分会就请我去演讲。

★生命末期 华人忌讳较多

问:从事安宁疗护工作的华人现在还比较少,这似乎还是个有些忌讳的话题。妳是怎样开始进入这一领域的?

答:的确,面对生命末期,华人有很多忌讳。所以走进这个领域并作为一种专业,可能不是很多人会选择的道路。我在20多年前从台湾大学毕业之后,有了一个机缘。我以前也想当记者。当时台湾的安宁照护还处在萌芽阶段,我帮台湾一家报社採访马偕医院刚开始安宁疗护的几张病床。

我是透过一位老先生开始接触安宁疗护的。那位老先生是马偕医院的义工,已经80多岁了。他每天要到病房三次,去探访那些癌症末期病患。

我採访他之后,还来不及将专访稿写出来,老先生在探望病人回程途中不幸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我曾答应他要把专访稿唸给他听。所以我写完稿子后就到加护病房,将稿子唸给他听。几个月后他就去世了。

老先生只身一个人在台湾,没有任何亲人。我觉得是一种奇妙的传递。我认识他,他把他的故事告诉我,没多久他就去世了。好像我就把这样的传递接下来了。从那时起我对临终关怀产生了非常强烈的感动。后来我也在台湾一家医院担任安宁病房的义工。

我发现这是一份非常值得全心投入的志业,所以我就辞去高中老师的工作。我先到英国,一个学期后转到美国,在社工研究所专攻精神健康专业。毕业后进入安宁照护领域,已有十几年。我一直在服务主流社会病患,在加州中部莫德斯度住了六年,觉得生命末期照护实在是非常好的服务。

但是有感于华人对此了解较少,甚至有误解,我就搬到湾区,想要向华人介绍安宁照护的好处。2007年来到湾区后,我就一直在角声当义工。

问:听说妳陪伴过1600多位临终病患,一定有不少特别的故事?

答:每一个生命都非常特别,可以说我的生命中充满了别人的故事。我陪伴过的1600多个病患,其中有高官、政要,也有街头游民。有在非常底层社会挣扎的吸毒者和从事特种行业的女人。有教授,也有爱滋病人。

就从我的第一个病人说起吧。他是个流浪汉。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已经被安置在很破旧的活动屋内。我刚进去时真是吓了一跳,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他就躺在一张垃圾堆里捡来的旧床上。他看到我也没有什么反应,就连苍蝇停在他的头上,他也没有力气去驱赶。我刚开始很震惊,面对这样一个看上去没有希望的人,我怀疑自己是否有能力帮助他。

但是我随后看到,他的床头上方有一张耶稣的画像。我自己是基督徒,看到这样的情景很受触动,就下决心不管我的能力怎么样,都要尽全部努力去帮助他、陪伴他。

可能一般人都觉得我们是给予者。可是我从第一个病人身上看到,他们在生命末期非常脆弱的时候,只要能感受到你的爱,他们有能力回馈你的爱。

★心中天堂 病患送给了她

我送给他一张有我们机构所有人签名的圣诞卡。他对我说:「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就把他唯一一张年轻时很健康俊朗的照片送给我。对我来说,这就是他回馈别人的关怀。

后来我帮助这个病人住进护理院。他开始学画画,在我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他送给我一张画,非常可爱像小孩一样的笔触。他其实有点精神问题,他的画上太阳、月亮和星星都在一起。画里面有小房子,还有很多小动物,非常平静。他给画取名「天堂」,并在背面写上「给我的好朋友Blanche」。就是这样一个病人,他把他心目中的天堂送给了我。

在生命末期关怀中,常见到这些很不幸脆弱的生命。我们以为他们已经没有能力表达爱,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正是这些点点滴滴,支持我十几年一路走下来。

问:这位病人是属于社会最底层,那么在另一端社会经济地位比较高的末期病人,情况又是怎样的呢?

答:我曾经照护过一位警官,是爱滋病人。一开始我还担心自己对这些社会地位较高阶层的文化是否了解,他们是否很注重礼仪,我担心会出错。接触之后我发现,他们只在乎你的心。人到了生命末期,枝节已不重要,礼俗都是过眼云烟。

这位病患在我照护他几个月之后,成为第一个送我礼物的病人。他知道了我的生日,亲手烘制一个蛋糕,送到我的机构让我和员工一起分享。

他们这一阶层的人都很讲究独立,不希望自己成为别人的负担。到了生命末期,他们不希望别人靠近,不想让别人看到他们生命消退的情形。

这位警官是同性恋,不被家人所接受,所以他的家庭和他很疏远。他过世前一天状况非常危急。下午我去看他时他全身都在打颤。我问怎样可以帮他,他说:「你能不能抱我一下?」原来他很久没有被母亲拥抱过了。在生命最后一刻,他很想有人能抱他,让他有被爱的感觉。

我没有当过母亲,但我还是拥抱他,让他能感受到最后的关爱。半小时后,他睡着了,就这样走了。

问:妳的家人是怎样看待妳的工作,都很支持妳吗?

答:我是独自一个人在美国。我在台湾的家人都非常传统。他们以前对于我这样一个女孩子去做安宁疗护工作,确实不太理解,刚开始并不支持。后来随着时间推移,大家年纪都逐渐增长,亲朋好友中也有些经历了这个阶段,家人也慢慢知道我在做什么,现在他们都很支持我了。

问:目前湾区华人安宁照护机构有哪些?

答:主流社会已经接受安宁照护的意义。目前湾区的安宁照护机构大部分都是面向白人主流社会讲英文的。像角声癌症关怀、美华慈心关怀联盟等组织,现在所能做的只是推广理念。讲中文的安宁照护机构目前还没有。

我们接下来想要努力的方向,就是在湾区建立一个以服务华人和亚裔为主的机构,不再只是观念上的推广。病人到了生命的末期,即使英文再熟练,最后总是希望回到自己的母语来交流,用母语来表达感受。

★要安乐活 而不是安乐死

问:妳在华人社区中推广安宁疗护理念时,遇到最大的困难是甚么?

答:我觉得遇到的主要困难是一些误解。首先,有些人误以为安宁照护和「安乐死」是一样的。其实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我常说,如果你能给他们安宁照护的话,这些病人是想要安乐活,而不是安乐死。

每个人都有要离开世界的一天。我的病人曾告诉我:「我不怕死,我是怕死的过程」。他们觉得死亡的过程一定非常痛苦。如果我们能让他们知道,安宁照护就是特别针对生命末期病人,给他们非常人道的关怀,不只是缓解他症状上的疼痛,还给他们心灵上的照顾和陪伴,他们知道有这么好的照护,就不会选择安乐死。

另一个误解是以为安宁照护就是等死,就是什么也不做,这也是错误的。安宁照护是照护生命,不是死亡。安宁照护有非常积极的意义。只要医生判断病人生命还有半年以上,并且目前的医疗技术无法治癒,一般就会转到安宁照护机构,让非常专业的团队来照护他们,减轻他们的痛苦。所以绝不是什么都不做地等死。



●陈维珊小档案

姓名:陈维珊(Blanche Chen)

出生地:台湾

现职:角声癌症关怀临床心理督导

主要经历:担任加州安宁疗护机构专任社工师十年,专注于癌症末期病人与家属面对死亡的心理辅导,曾陪伴1600多位生命末期病人。

2007年来到湾区,致力于在华人社区推广安宁疗护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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